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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黑, 很冷。

談婕的手指顫動幾下,忽然感覺到一股涼意從不遠處襲來,卷落在她身上, 刺骨的寒氣在周身來回游動, 恐懼隨著意識的恢覆逐漸爬上心頭。

她這是到哪裏了?

談婕的心七上八下,想要立即起身逃離, 四肢卻像是灌了鉛一般, 應該是之前迷藥的效果尚未過去。

忽然,幾個男人的交談聲鉆進耳朵。他們說的不是中文, 但也並非英語。也就是說, 這幾個意圖不軌的綁架者大概率來自其他地區, 且不懷好意——根據先前為數不多的幾句對話可以猜測, 他們將談婕帶到這裏,大概率不是一時起意,而是早有預謀。

甚至, 受人指使。

就在她思緒混亂之際, 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摸上談婕的臉頰。與此同時, 一股刺鼻的香水氣味沖進鼻腔, 瞬間,談婕無法抑制地咳嗽出聲。

她被迫睜開雙眼。

只見面前站著三個身形高大的成年男性,方才幾人戴著口罩和帽子, 看不清臉。如今再見,談婕發現他們的臉上都刺著一個拳頭圖案的紋身, 應該屬於同一團夥。

那個對她動手動腳的人便是最初與談婕用英語交流的領頭者, 估計是由於身上體味過重, 他習慣噴大量的香水用於掩蓋。

談婕心中慌得不行,手指蜷縮著, 指甲刺進肉裏,帶出點點血痕。

她在國外向來重視個人安全,從不與人產生爭執,行事謹小慎微,怎麽會惹來這麽大的麻煩?

還有,鐘青現在又身在何地?

各種疑問與憂慮集聚心頭,談婕壯著膽子詢問,“你們為什麽要綁架我?求財還是另有所圖?”

男人咧開嘴露出詭異的微笑,看得人脊背生寒,隨後道,“你覺得我會將這種事告訴你嗎?我們收了別人的錢,只要辦好事就可以了。”

說罷,他的另一只手已經落在了談婕的外套拉鏈處。與此同時,另外兩人不知從哪裏拿來了三腳架和錄像機,明顯是準備記錄接下來不堪入目的暴行。

談婕突然厲聲制止,“等一下!”

見對方動作略微停頓,她急忙見縫插針,“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,對方出多少,我都給三倍。他在委托你們對我動手前,是不是沒有告知我的身份?”

接下裏,她將自己嫁入豪門一事和盤托出。不過料想這些人也對國內一無所知,談婕索性亂編一氣,只要誇張到能讓人相信她真的富有就好。

三人面面相覷,為首那人摸了摸下巴,“可以,不過我要先見到錢。”

這時,談婕覺得身體上的那種束縛感逐漸消退,她撐著床緩緩坐起,眼神環顧四周,發現這竟然是一間酒店的房間,毫無疑問,裏面的配飾和裝潢與平常酒店別無二致。

她點了點頭,“我需要聯系家人。”

渾濁的眼珠在發黃的眼眶裏轉了幾圈,男人扯起一邊的嘴角,湊近談婕的臉,嘴裏呼出的氣幾乎快要噴到她的臉上,令人一陣作嘔,“別想著和我們耍花樣,不然他們只會得到一具屍體。”

“我知道,”談婕接過那人遞過來的手機,“我現在就給他發短信。”

這些人不懂中文,斷然不許她通電話。

發短信給了這些人檢驗信息內容的時間。

然而,談婕在號碼盤上點按又刪除,作出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。

男人有點不耐煩,“如果你是在拖延時間的話,我想你接下來應該會有大麻煩了。”

談婕故作驚恐地抹著眼淚,“我有些記不清他的號碼了……我們也是出來旅游的游客,臨時手機號怎麽可能記得那麽清楚,我需要自己的手機,可以嗎?”

男人惡狠狠地剜她一眼,“一會你最好別亂說t話。”

隨後,他從腰間掏出武器,是一把鋒利的匕首。

他給身後人使了個眼色,後者很快從口袋裏摸出談婕的手機,放進了她的手裏。

下一秒,匕首抵在女人脆弱的喉管,男人威脅道,“待會你要是敢提到綁架的事,你就完了。”

談婕表面已經哭得梨花帶雨,心中卻很清楚,此時此刻若是不能保持清楚的思維,無異於將自身置於更加危險的境地。

在一般的綁架案中,罪犯很少會將受害者帶到酒店這種人多眼雜的環境裏。從面前的錄像機能夠推斷,他們是受人所托,故意錄下視頻,為的是將這段桃色視頻送到某人手中。

誰會想要自己的不雅視頻?

談婕雖然不能確定具體的行兇者,但心裏也有了幾個人選。

於是,談婕很快編輯了一條信息,發給紀燎。

“我和鐘青來到了其他地方進行參觀,暫時不能回家。今天出門實在心急,忘記帶錢包了。親愛的,可不可以拜托你將錢包拿過來,就放在……”

後面的地址,是酒店附近的一個咖啡廳。

以她與紀燎的相處方式,談婕絕對說不出這種話。

而紀燎,也一定看得懂。

五分鐘後,紀燎回覆了消息。

談婕還沒來得及看,手機就被男人搶了過去。在使用翻譯軟件看過之後,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,“速度很快,很好。”

緊接著,一個人推門走了出去。

見狀,談婕試探性地開口,“和我在一起的另一個女孩呢,她怎麽樣了?”

“她被關在附近的房間裏。”

談婕心裏一緊,“你們沒對她做什麽吧?”

男人陰測測地笑了笑,“如果你肯多給些錢的話,我當然能夠保證,接下來她會安全地出現在你面前。”

“……沒問題。”

這群人本來就是沖著她來的,鐘青實在無辜。若是因為談婕自己而將這位不相幹的少女卷入漩渦,她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,有人狼狽地逃了過來。

談婕起初還以為是方才離開的混混,仔細看清那人的臉,才驚覺眼前男人竟然是馮堯。

此時的馮堯在面對談婕時卻早已沒了那份從容。他頭上滿是血跡,眼眶烏黑,鼻骨不知是不是端了,模樣頗為駭人。

與談婕對視的那一刻,他的表情變得極其兇惡,“死丫頭,我把你養這麽大,你居然想要我的命!”

他啐了一口唾沫,對兩個男人說,“警察快要追來了,你們趕緊把人帶走!”

談婕猛地站起身,順手抄起床頭櫃的臺燈向幾人頭頂砸了過去,旋即打開門向外狂奔。

還好她在確定雪山之行後提前運動健身,常年身體素質也不錯,勉強能夠爭得先機。

女人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,心臟已經跳到了嗓子眼。

這間酒店很小,似乎沒什麽人,她喊了好幾次也無人問津。談婕不敢停留,努力控制著喘息的頻率。

忽然,談婕腳下一滑,整個人栽向前方。

與此同時,眼前出現了久違的身影。

談婕順勢與紀燎抱了滿懷。

方才強忍著眼淚輕而易舉突破防線,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眶掉落。明明才分別幾個小時,她卻像是與他多年未見一般,思念與眷戀達到極致,仿佛感受不到腳崴的痛楚,只記得他懷裏熟悉的氣息。

“紀燎……”她哭著念出他的名字。

她終於安全了。

身後,警察迅速上樓堵截綁架者的道路,不過一會兒,馮堯和那三人便被押了出來。

談婕向警員說明了詳細情況,焦急萬分地問,“和我一起的那個女孩在哪裏,你們找到了嗎?”

警員點了點頭,“她一切都好,只是受到驚嚇,已經被送到附近的醫院。”

直到這時,腳腕處的痛苦才變得格外清晰。談婕蹲下身摸了摸痛處,那裏已經開始發腫,產生明顯的凸起。

紀燎將她抱進車裏,陪著談婕前往醫院。

望著車窗外不斷向後倒去的景色,談婕小聲說著,“我還以為永遠也見不到你了。”

紀燎沈聲回她,“我說過,會永遠保護你。”

忽然,談婕發現他手背處有一道傷痕,是新鮮的。

“你怎麽也受傷了?”她忍不住問道。

男人眸色漸深,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冷冽神情,“收到你的短信後,我知道你身處險境,於是報警。同一時間,我接到一通電話。”

電話那邊是一個女人。

她告訴紀燎,去找馮堯。

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。

紀燎行事果決,面對昔日朝夕相處的長輩也絲毫沒有削減手上的力氣。

他知道,在這片土地上,除了馮堯,沒有人會對談婕下手。就算他不是主犯,也大概率知道事情的內幕。

果不其然,在拳頭落在身上時,馮堯很快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。

回國後的那段時間,馮堯從談風口中得知了紀家身後的背景和龐大的財力。

但當時的他並不在意。

紀家少爺又如何?在外面留學還得寄宿在自己家中,過著清苦的日子,看來是不受家中寵愛。

這樣的人他也不是沒見過。

然而。

當紀燎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,馮堯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。

能從無人問津走到萬人空巷的……少之又少。

紀燎的拳頭準而狠,每一下都精準落在他的痛點,打得馮堯連連後退,甚至沒出息地下跪求饒。

曾經壓在談婕身上的那堵墻,在此刻輕而易舉地崩塌,化作齏粉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廢墟之中的斷壁殘垣。

“她在哪。”

“我不會再問第二遍。”

馮堯只與他對視一眼,便知再無周旋的餘地,有氣無力地報上了談婕所在的地址。

臨走前,紀燎留下最後一句,“若不是她心裏還在意所謂的哥哥,你不會有這個機會。”

聞聲,馮堯幹笑幾聲,隨後放聲大笑。

還真是殺人誅心。

他站起身,隨即也開車向著那個地點狂奔。

馮堯知道近路,自信一定能在紀燎趕來前將談婕帶走。

談婕聽到這裏已是震驚不已,她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男人,“你沒事吧,他有傷害到你嗎?”

面對她的關心,男人的眸光再度變得柔軟,“不必擔心,我很好。”

在醫院敷了藥,談婕踮著腳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。作為受害者,她還需要配合調查。

警員從審訊室走了出來,“很遺憾地告訴二位,他並非這起案件的幕後真兇。罪犯聲稱有人暗地裏與他取得聯系,並且以金錢作為報酬,讓他策劃這起綁架。而綁架的目的確實不是謀財害命,而是拍攝不雅視頻。但由於所雇之人見財起意,因此導致了今日的結果。至於幕後兇手究竟是誰,我們還在調查。”

談婕不自覺看向紀燎,男人摸了摸她的頭,“先回去休息。”

兩人剛從警局出來,迎面站著一位藍發男子,發色太過顯眼,讓人不得不投去探究的目光。

談婕仔細端詳著這人的長相,有些印象,似乎在哪裏見過。

只聽男人對著紀燎喊了一聲,“哥。”

談婕楞了楞。

這是……紀明灼。

上回他還是金發造型,沒過多久竟然染成了藍發,難怪談婕一時半會沒認出來。

“大嫂。”出於禮貌,紀明灼對談婕點頭示意。

他語氣顯得十分急切,“姜映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?”

紀燎略微思忖,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,“如果和你有關,我想是她。”

“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……”紀明灼喃喃重覆著這句話,隨後猛地擡眸,“這麽多年,我給她發了那麽多條消息,可是她一次也沒回我。昨天我喝醉了,順手把你和大嫂來這裏的事告訴了她,她突然問我你的號碼,我還以為自己是做夢……”

紀明灼有些神經質地掏出手機,將屏幕展示給兩人查看。談婕有些驚訝,紀明灼給姜映的備註是親親老婆。

有點肉麻。

按照她從媒體那裏聽來的消息,這兩人不是早就感情破裂老死不相往來了嗎?紀家對姜映下了狠手,導致她至今下落不明。

“哥,姜映現在肯定就在洛亞爾,你能不能幫我?”紀明灼的眼中充滿渴求。

紀燎擰眉,“我找警方查過,那通電話用的是虛擬號碼,無從下手。”

紀明灼忽然變得安靜。

他的手搭在車門邊,“那我自己想想辦法。”

眼睜睜看著紀明灼獨自驅車離開,談婕忍不住開口,“你們兄弟如今的關系……是不是很差?”

紀燎低眸看她,淡笑,“還好。”

“那姜映……”談婕欲言又止。

“這是他自己的事,我們不好插手,”紀燎薄唇t輕抿,俯身吻她發頂,“今後只需記得,無論如何,我都會保護好你。”

言外之意,姜映的遭遇,不會在談婕身上出現第二次。

她抱著男人的腰身,聲音悶悶的,“我想去醫院探望鐘青。聽說她受了驚嚇,還在醫院休息。”

……

醫院。

談婕過來時,鐘青正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發呆。

聽到推門的動靜,她緩慢地轉過頭,小臉蒼白。

見來人是談婕,臉上終於掛了一絲笑意,“談姐姐。”

緊接著又看到紀燎站在門外,她笑著改口道,“應該叫紀太太。”

談婕很是愧疚,眼圈泛紅,“你現在感覺怎麽樣?”

“我沒事呀,”鐘青擺了擺手,“我就是被嚇到了。長這麽大第一次在異國他鄉經歷綁架案,我的人生還真是精彩啊。談姐姐你呢?我聽說他們是沖你來的,沒傷到你吧?”

談婕吸了吸鼻子,“你看我都站在你面前了,自然平安。這次是我不好,沒想到會牽扯到你,對不起。”

“別說這個,本來也不是你的問題。我當時很緊張,醒來之後就看到有人在前面看守,不許我逃跑。但是我太害怕了,忍不住大喊救命,那人就捂住我的嘴。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,咬了他的手就推門往外跑,中途似乎是撞上了什麽人……他們說如果我再跑就弄死我,我就被嚇暈了。”

說到這裏,鐘青額頭冒出冷汗,先前的遭遇猶如身臨其境般讓她感到窒息。

談婕不願讓她受苦,於是主動轉移話題,“我剛才在外面看到了你的同學,聽說你打算先回家休息一陣。”

“其實我覺得還好啦,”鐘青無奈地笑笑,“是我爸媽,得知這件事後,連夜買了機票,過不了多久我應該就能和他們見面了。他們過來之後,陪我出院,然後回國。等我身子好了,再繼續讀書。”

談婕輕輕頷首,為她倒了杯水,“讀書不急,爸爸媽媽都這麽關心你,慢慢來。”

***

傍晚。

談婕的腳傷還沒好,行動不大方便,雪山之行大概率要擱置了。

想到期待已久的事情即將落空,她實在提不起興致,窩在被子裏百無聊賴地看著手機。

兩人不在家的日子裏,小元寶便被送去了林絳家裏。

林絳對小貓喜歡得不行,恨不得吃飯睡覺都要抱在懷裏。早起剛洗漱完,便迫不及待地來到小貓身邊一頓親。

當然,談婕之所以會知道這些,全是因為林絳發來的視頻。

她原本只是閑著沒事,想讓林絳拍幾個小元寶的視頻解解悶,卻沒想到,這句消息發出去之後,一石激起千層浪,幾十個長視頻飛速傳來,手機提示音更是一聲接著一聲響個沒完。

談婕點開為首的視頻,是小元寶伸出小粉爪的憨萌模樣。

世界沒有小貓可怎麽辦。

紀燎洗了澡,隨後端了一盤水果來到她身邊。

談婕忙拉著他並排坐在床上,將手機裏的視頻展示給男人看。

談婕下意識地靠在他肩頭,“這些天沒能陪著它一起玩,也不知道貓貓會不會想我。”

紀燎將紅艷欲滴的草莓遞到她唇邊,“嗯……小貓和老公都很想你。”

草莓的汁液沾在唇上,紀燎抽了張紙巾為她擦拭,動作耐心又細致。

談婕看著看著,屏幕中不再是小貓身影,反而變成了一個小女孩。

談婕一楞,退出後才發現林絳發的消息,“我找到了你的童年照,就是幾年前你說怕之後換手機會不小心刪掉,所以發給我備份的那些。剛剛翻相冊又找到了,一晃又是好多年了。”

是啊,又是好多年。

談婕望著這些照片,戳了戳紀燎的手,“你看。”

紀燎垂眼,照片裏的小女孩顯得很局促,雙手背在身後,整個人的動作僵硬不自然。

“這是我六七歲的時候,拜托家裏的阿姨給我拍的照片。”

馮若琳和談風自然不會留意她的童年,談婕看到別的小朋友在活動裏都能拿出自己從出生到長大的照片,心中難免生了想法,於是才有了這張相片。

談婕摸了摸鼻子,“有點醜。”

“很可愛,”紀燎攬過她的腰,“我老婆從小就漂亮。”

雖然知道可能是安慰的話,談婕還是覺得心裏甜滋滋的。

她仰著頭問,“你小時候的照片呢?我也想看看。”

“……不常拍照,所以沒有。”

這實在是談婕意料之外的回答。

先前從紀燎的繼母明昭口中得知,紀燎是初中時遭遇不幸,這才去了其他地方生活。也就是說,他的童年應該是在紀家度過的。

最重要的是,當時明昭也遞給她看了一些照片。

談婕纏著紀燎的手臂,“我不信,你就是想吊我的胃口。”

男人的大掌捧起她的臉,不由分說吻了上去。

談婕蹭著他的唇,聲音嬌俏羞怯,“我活動不太方便,今晚可能……”

紀燎卻並不在意,給她提了合適的解決辦法。

鼻尖相觸,他將女人抱起,放到大腿上,眸中被欲色浸染,“不用老婆費心,我主動,你只管享受就好。”

話已經說到這裏,早已沒有回旋的餘地。

更何況,她其實也已經切身感受到了……

他總是愛變著花樣的折騰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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